湖美毕业学子摄影展在民大光谷美术馆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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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3/12
新闻网讯(记者 行鱼)3月11日,由我校毕业学子何海威等共同创作的从北城到南城——老武昌摄影展在中南民大光谷美术馆开展。
北起得胜门西城壕,南出起义门至八铺街一带,这个城市区域是从建城延续至近代武昌古城的典型城廓。近年来,城市更新与改造加速,2013年的武昌已然新旧交替,旧貌新颜。但同时,传统街巷快速消失,人文影像湮灭。在这个快速变迁的背景下催生了创作人记述人居人文影像的初衷,本展览所展图片是从2013年4月至2014年2月期间所拍摄,由夏入冬,从南走北,一条纵穿武昌城的轴线隐约凑成。其间约数十条传统街巷,共数百张人居图片,本刊将作系列展现。在零星的图像与城市社会之间,所摄内容可以说是现存之 “片段”。镜头方寸空间,所述有限,创作组力图以此真实追述近百年武昌人居发展的记忆与脉络,重新呈现今时已然忽略的那些微观空间和动人情境,或可对今天的城市与人居这一主题提供更多的思索。
展览时间:3月10日——20日
附:
展览介绍
北起得胜门西城壕,南出起义门至八铺街一带,这个城市区域是从建城延续至近代武昌古城的典型城廓。近年来,城市更新与改造加速,2013年的武昌已然新旧交替,旧貌新颜。但同时,传统街巷快速消失,人文影像湮灭。在这个快速变迁的背景下催生了创作人记述人居人文影像的初衷,本展览所展图片是从2013年4月至2014年2月期间所拍摄,由夏入冬,从南走北,一条纵穿武昌城的轴线隐约凑成。其间约数十条传统街巷,共数百张人居图片,本刊将作系列展现。在零星的图像与城市社会之间,所摄内容可以说是现存之 “片段”。镜头方寸空间,所述有限,创作组力图以此真实追述近百年武昌人居发展的记忆与脉络,重新呈现今时已然忽略的那些微观空间和动人情境,或可对今天的城市与人居这一主题提供更多的思索。
门牌的集合
人居是集自然性与社会性一体的空间载体。这从这些老门牌上便可管窥。城市化的今天这些门牌即将消逝,但仍然承载着重要的历史信息与记忆。
例如和地理特征密切相关,如坪、坡、堰。
和社会特征密切相关,如馆、营、寺等。
和水文特征相关,堤、桥、闸等。
词汇的精确与细腻勾连了理解和记忆,方便了重要的历史信息的流传,也更有助于明晰其内在的关联,比如有了堤,才有了堤内街的成长、发展和繁荣。
另一方面,门牌的编号,便是人居密度关系、房户特征的记载,例如两个门牌叠加使用,新旧门牌系统的变更等等,而这些都可以在门头上得到趣味的展现。
旧时的街道空间和门牌关系也更加亲密,那个年代里,外婆常常让刚学会认字的孙子去抄门牌号的数字,引得街坊们逗乐。
这些确实令今天那些xx花园、xx豪庭等空洞的符号相形见绌。
这些门牌,他们曾经就像夜空里面漫天闪烁的星星,而在城市化的今天,则不见了身影。
第一篇 越西城壕进入得胜桥
区域分布:得胜桥、西城壕
由积玉桥下地铁,远远地就可见那条热闹的老街,斜斜的电线杆把它的影子晒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头顶光线微微有点晃眼。越西城壕进入得胜桥(今天早已是一段平路),便也就是进入了古德胜门,进入了武昌老城区。2013年夏天,这一小段路已经毫不起眼,在繁忙现代的积玉桥的高大楼盘阴影下,得胜桥似乎而且必将是落寞于时代、急待拆改的旧区。
这一路口并不简单。
它开启了武昌之为近代城市的新篇章,可以想象的是,在那个久远已被遗忘的岁月里,大批移民进入北城,而北城内毫无空地,这些人便在城壕边、凤凰山坡下居留下来,是生计、是进城、也是新的开始。他们用极其简陋的木石搭建起拙壮有力的屋舍,只求片瓦遮蔽劳累的身体。那一刻开始,城门边的风景成为了日日居所的面相。今天的西城壕,长长的细细的迂回的坡下小道,密密麻麻的门牌号码,门前失明的老妪以及偶尔透过宅间缝隙像刀子一样刻在墙壁上的光线,依然还在追溯过去的印记。
他们中很多人开始沿着得胜桥进入内城大街,从事各种糊口的营生,就像2013年的今天得胜桥菜市沿街两边的小贩一模一样,这些人,他们,纵贯了这条800米长街的生计气息与华章,鱼贩、菜贩、杂货贩、面摊、肉铺,林林总总,一如从前。行走其间,紧走慢走看不尽的风景。一副时空压缩的清明上河图呈现其间,我甚至觉得张择端可能会采用另一种画法来画这幅画,今天,我们看到的得胜桥大街只有仅仅三四米宽,在两侧店面招揽生意的各种货品摆出后,仅能勉强通行。在70余岁的张爹爹记忆中,得胜桥一直就是这么窄窄的,“像个小巷子”。但一直就是繁华热闹的大市场,在这个国家物质极度贫乏,严格计划供给的年代,得胜桥商业生活有所凋敝,也仍然是生活中心。而只要稍微条件好转,马上就还原了生机。在他年轻时,在西城壕的北段,米面肉菜为主,南段则间或有布店、裁缝店、煤店、书店等,这条长街到处都有生活的回忆。得胜桥就像武昌老北城的脊梁,今天依旧有力地承载起整个老北城的生活需求,
第二篇 三义村与昙华林:记忆中曾经的光辉
区域分布:
三义村、昙华林、凤凰山上福利村、马道门
旧时的昙华林便不是一般的住区,无论是今天地图上鳞次栉比的名人故居的标注还是现存老墙上挂满的历史建筑保护的牌子上就可知其一二。昙华林老街居民一致地认同的是,这个区域,由于学校、教会、医院等要素,向来建筑院落考究、文化氛围浓厚,街道环境幽雅。
但是,昙华林这条宁静的大街亦曾经历过混杂和紊乱。由于“文化大革命”中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和下放劳动的人大量返城,形成了七十年代末的人口迁移高峰,据当地老人回忆,在当时,昙华林等街巷内的大房屋早被隔成若干小间,塞进去更多的人。考究的院墙旁不断增加各种简陋的附属小屋。大街上已然无地可住,这些进城的人只能跑到地形高低不平的凤凰山上寻求庇护所。傿先生的回忆中,那时每天都有新搭的简陋屋舍出现,整个山体迅速布满了各种小屋,材料如树皮、石块等。要求十分简单,只求有片瓦遮蔽身体,条件艰苦,让为邻者心酸…….
于是在不知确切的时间里,这些大洋房旁边生长出了那些关系紧密的小房子,他们亦年代久远,在阳光下,大房与小舍,它们经历了生长与融合。图片“窗”为主题的照片即反映了今天瑞典教区洋房欧式廊道的不凡改造经历,窗体上那些涂涂改改的施工痕迹与细枝末节再次提醒我们真实历史信息的价值所在,它们佐证了居住主人的更替、生活经历的沧桑,彰显着一种不一样的“陈旧的”美感。
今天的昙华林街已经充满变化,各种琳琅满目、花花绿绿、清新时尚的小店逐渐遮盖了原来老旧房屋的外貌,男男女女们在这条街上追逐着裹挟怀旧的时尚,商业并且会有沿着昙华林主街向两侧延伸和渗透的趋势。但是,如果顺着两三排房屋的通道走进名为“三义村”的街区便逐渐显现了老城区的气息,墙皮斑驳,屋瓦陈旧,混合着各种自建的小屋,与现在的昙华林光鲜街景很不搭调。
但是我们不能忘记的是,这里亦曾是一个时代居住水准最高的住宅区!
在那一个光荣的年代里,“在大厂工作”让一代人为之荣耀,住在三义村、在积玉桥工作的国棉纱厂工人自五六十年代这批房屋统一建设时期乃至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附近山坡上下自建房屋者羡慕的对象。不仅用料好、朝向好、房型正,而且在整个昙华林街只有一两个公共厕所的年代便拥有了共用厨卫。
很显然,今天的三义村已经老旧了,而很多人一直住在那里。
2013年的今天距离当时已经过了半个世纪。即便在今天的人不断提高乃至膨胀的居住物质需求下,其价值亦不能随意贬低,我们该如何观瞻那些人居奇观呢?午后,走在2013年的三义村,灿烂的阳光毫无吝啬地照射进筒子楼的每一个南向单间。头顶上、视线远处充斥着各种悬挑的建筑奇观,它们反射着午后的光。它们是阳台、卧室,是厨房、杂物间,也是洗漱间、小花园。建筑标准很简单,现代材料,但遵循传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因地制宜、怎么盖都行。五花八门,高低不齐,经济、实用、好玩,没有建筑学家研究过的建筑学。它没有任何光辉伟大象征,其貌不扬,却满足了人性最基本的需要,住在这里的三义村人,他们就像那个年代老厂房宿舍的许许多多人一样,用工业化时代最常用的廉价材料搭建着满足着自己的小生活,也构建了三义村丰富的公共的街道生活,
他们在街旁自在如家般地聊天。今天,在武汉话叫“批刷”的这些小房子里,住满了退休老工人,下岗再就业的中年人以及部分外来小生意租住者,他们彼此熟知、长期和睦、相互帮扶。每个小小悬挑屋就是一个富有意义的故事,有的是居家照顾老人搭建的床塌,有的是家庭分户独立开伙的见证。他们居住于此,对生活充满热情,继续演绎着平实而生动的人居创作的篇章。
三义村与昙华林,既临近且又极为相似的是,街道历经了兴衰荣华的更替,它们代表了各自时代的荣光。无论何时,当我们还能看到它,我们必然不会忘记那一段段值得怀念的故事,我们也更加尊敬那些老房子和房子里的可爱的人们。
第三篇 小巷的大情怀
区域分布:
得胜桥西:戈甲营 花园山 崇福山巷 太平试馆
得胜桥东 :四衙巷 常平仓 海马巷 楚材巷
我们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时候,形成了这个城市这样星罗棋布的小巷,但却明显感觉到,这些巷子在人们的视线中已然消失了,就像大城市的夜空,再也看不到那些闪烁的星星那样。在那些人来车往的大街上,人们逐渐淡忘城里有过这样的巷子。今天中国新城市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传统的生活世界消失了,崭新的荒凉。宽阔明亮的大路、高楼大厦,超级市场,没有为“小”留下丝毫的余地,欲望膨胀的乐园。路过这些巷子和回到这些巷子的人们,早已经消隐于主流群体的视线中,他们构成了这些残存的巷子存在的意义:坐在巷子口、坐在门阶上、摇着蒲扇话家常,一边说笑一边择菜,骂着小孩洗着被褥,也许你会觉得他们的生活落后于今天,他们会把今天称之为起居隐私的生活搬到了街上,但他们也把街道的公共事件延伸到了自家门前。当我们转入这样的巷子,谁都不能扮演冷漠的路人甲,我们无法仅仅路过,我们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在这条巷子里,坐在门前的老头正在上下打量,对你张望.....我忽然想起儿时上学的路上总会遇到并微笑的老鞋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市“道路”变成了汽车的天下,“街巷”日渐式微。道路只是用来通勤,而街巷的意义迷失了。今天,武汉的街道网大大地改变了模样,人们更看不到它们这些小巷子。每年这个城市地图都会出新版本,每个版本都会比上一版大,但是任何一张地图上都难以找到它的标志,也不会描绘它的身形。因为它小。真的很小,很微弱。记得当我家附近一个老屋拆迁时,我发现那个老屋边上的那个巷子、那个小小的却是丰满的世界瞬时化作了一小堆残瓦碎砾。那个世界是那么小?那一堆碎瓦筑成的世界……
海马巷、常平仓....属于每个小巷子的故事都在那里,在写着“向阳院好”的门洞里、 “五好文明家庭”的门牌下、那些住着的人家厨房黑漆漆的锅灶中、孩子的眼中、门前的石台上、老人的皱纹里。但是以前大家都能记住它,每个名称里有特别的意义,这些微小的街巷和房屋终会成一堆瓦砾,被拆迁以后,这些门牌号就会随着废弃的石块被掩埋。这里可能就是类似XX-X-X01的高层住宅的现代单调的楼栋号和单元号。那个所谓现代化的世界,历史证明已经是白纸。雅斯贝尔斯把现代式新小区称为兵营,而我们正在去往的路上。
2013,我们转进了这样的小巷……
第四篇 门的建筑语义学:场所与情感
区域分布:
荆南街、鼓架坡、棋盘街、三道街、胭脂坪、胭脂山、忠孝门
我们走进老城区拍照,人和房子是相互吸引的,有意思的环境不会缺少人物的个性。待的时间越长,拍的照片越多,但是我们意外地发现:拍摄的场景很多都是在门前。答案似乎不需要什么思索。毕竟在门这个建筑学语义中,从来就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这些门,有大有小,有各种样式,有老旧的也有新做的,甚至有些只是隐形的门界。门前的这些画面,不需要刻意,自然生动。那些人那么悠闲,也那么忙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在门口笑过,也在门口哭过,在门口谦恭过,也在门口吵架过。对门前那点地方那么熟悉,却似乎永远充满了新奇感。任何人,哪怕在盲眼的夜里,门口那里的一点地形、那里的杂物摆件、那里的已经被岁月踩得弯弯的门槛,都不会觉得陌生。门前,是忙累完一天的家务,母亲伸伸腰的地方;门前,是孙女下学回来,笑容绽放的瞬间;是腌鱼腊肉、内衣棉裤的永久成列所,也是远亲近邻、牌局好友随意亲切的召唤。当然还有坐在你家门前磨剪子的爹爹、四处串门的生炉子的烟子。永远可以发生很多有趣的各类事件,延伸各种社会和家庭的微妙空间感觉。一个“门”字,永远可以激发建筑语义,唤起无限的情感与想象。而这些画面有喜悦,有淡然、也有让人触动。让我想到了两个门前场景。
夏天,一个老太太手抱半个西瓜,半隐半现倚坐在红色木门后,头上的春联横幅还在,房子还是老样,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她望向观者,直达内心:她是舒心,或是忧愁?画面中找不到答案。
中午,房屋在拆迁,日影当头。老太太坐在门口,近在咫尺的施工机器和施工队。一边是无限破败的建筑垃圾,一边是日日居所的老屋,此时此景,关屋之生死,而一切都已经改变。老人坚持坐在门前,眼神茫然又似乎坦然。
两种情境,两个老人,都选择静静地坐在门前。
这种对空间的认同是不需要任何语言注解的。但是让人愉悦或是心生不悦?是否触动,还是坦然?完全有赖于观者的内心及其生活体验。
其实,在门口的故事,也只有每个人心里最清楚,但完全生活在不同年代环境中的人,能够理解吗?这也是这组照片在面向不同观众时必然出现的意义选择!小时候跟爷爷的录音机听的戏,当时只是傻笑,长大了才能听懂其中的人情世故。但是有些画面今天的孩子们将来或许不会再看到,但需要肯定的是,只要门上没有被胡乱地写上那个“拆”字样,只要这个城市的人们没有马上抛弃和忘记在门前的故事,这样的建筑语义就还可以看到和感知到,这就是我们这一代的幸运。
第五篇 快速变迁中的城南地理印记
城市地理印记
城南这片区域,今后可能只能从这些门牌的街名中去找寻记忆了。它们叫堤、桥、闸等等,还有的叫街,但也留存着当时的地理标志,如解缆街(栓船)、后堤(堤坝后面,即河床上)街等。
城南的巡司河是一个追忆旧时的重要线索。
发源于汤逊湖的巡司河,流经汤逊湖、武泰闸,从鲇鱼套汇入长江。其全长约16公里,河道平均宽约50米,长江与巡司河内外联通,既有了水运之便利,但也有水患。从今天的google卫星图上依然可以辨认出防洪堤、民居区、河流的时代变迁的印记。
据《水经注》记载,此河早在南北朝时期可能就已形成,距今约1500年。上世纪50年代,巡司河水质良好,清洁透明,可见鱼虾。70年代,河水水质开始恶化,积满垃圾。20世纪90年代后巡司河武泰闸至河口以下河段全部改为地下箱涵走水,上覆水泥板为巡司河路,成为地下河。
今天在卫星图上依然可见流域内一条条不断增加、不断围拢的弯弯曲曲的堤坝路,包括填埋过的巡司河路,以及渐次形成的若干历史人居片区。如果了解了他们形成的这些重要的地理历史痕迹,便会发觉这些不规则的甚至扭曲的曲线的美感。关键的是,正是有了堤,才有了堤内街的成长、发展和繁荣。当堤失去防洪作用,就有居民在堤两边建屋起楼,逐渐形成以堤身为轴线的平行的街市,这正是这个地域堤与街密不可分的环境美学。
玻璃厂街、鲇鱼套街,九十六岁的万老爹爹是1940年代从乡下到武汉谋生,在船厂修船打铁。他记得当时租住在玻璃厂街,当时街上只有一两户人家,大多为像他一样出来谋生的移民。这里是城外,而且是人烟稀少,解放后,省船厂招工,人陆续而来,用最简单的树皮等材料搭建了第一批的房舍。
但是这个聚居区地势低洼,不属于堤坝的保护范围。由于南城内早已无地可住,因此,这些人只能在城外落脚,今天现存的万福林街、八铺街、以及玻璃厂街等街区的依次形成和河堤一次次外扩修建的地形地理关系上可以看出来。如宝善堤便是为了保护八铺街等人口日渐密集的城外区域而后修建的堤坝工程。但是新的贫民棚户区依旧在堤坝外生根生长,即便是有遇洪水危险。 1983年长江涨水,八铺街安然无恙,而一堤之隔的玻璃厂街、鲇鱼套街都被水淹,六十多岁的万女士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淹水时我划船回家拿东西,水淹一人多高,家里老猫刚生小猫,揭开房瓦,房梁上非常可爱的小猫,两只黑色花花的。老猫很胆怯,站得远远的。我当时招手想把它们带走,但是它们只是望着我,没有动,后来淹水深了,我就没见到它们了。”
今天的武昌城南,水患早无,连巡司河也已消隐了,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当年住在河边的王爹爹今天还在这里的枫杨树下锻炼身体,说起那条河流的消失,惊叹、感慨、还有愤懑:“足有4、5米多的方形的、巨大的水泥管子放下去!”、“一夜之间,加班加点,河就被巨大机器吸入的长江里的泥沙填埋了”。
2013,这里已经迅速改天换日,解缆街、保安街等大部分都已经拆除,鹦鹉洲大桥即将建成,巨大工程的桥头区域已经在地图上划下了宽大的路幅弧线,随后粗大的的主干道建设红线即将彻底改变城南的整个历史街廓。记忆中的南城,即将消失。
第六篇 城内与城外:没有了城墙的南城
区域分布:津水闸 、石灰堰、肖山矶、卧佛庵、保安街、竹子厂、起义街、梅隐寺、明伦正街、赛宝巷
辛亥革命后,城渐废,护城河干涸,津水闸,即护城河原址。津水闸一带的地形,略微保留着城墙、护城河与旧时居民区的印记,如石灰堰连接起义门处的地形略高。据现住起义门附近年过七旬的赵老太太回忆,她小时确有一个地沟,地沟内是砖石拱的闸门。
“这里背后是紫阳湖,前面是城墙根,东头几百米处就是起义门,有一条闸沟由南向北从地下横贯而过,沟水一年四季流淌不断,清澈透明,大概与河湖联通,后来逐渐不见了,再后来邻居那户徐姓居民建屋掩埋了,他家的房屋地势略高几米,就是旧时的城墙基址。”
当时城池内外情况不同,津水闸内,房屋大多齐整,多为砖木结构,大多数民居有院落层次。而再往南出肖山矶、保安街多为解放后陆续搭建的平民屋,多因人口增长,而城内已无地居住。照片中这位邬老太太已经九十多岁,解放后搬来此地,一直居住于此。右侧房屋为东华木器厂(照片中街巷于2013年8月拍摄,现已拆毁)。
“老武昌人在此繁衍生息,有的房子大,自己住不完,就有几户人家以租房为生,老武昌人说话有其特点,如油条武昌人说成油饺等等,他们办事说话爽气,热心快肠,生活讲点品味,为人厚道,从不欺生,与外来租户关系搞得不错,主要是老前辈们撑住了天,邻里之间和睦友好,见面客客气气,相互称呼亲切,如X爹爹、X伯伯、X妈妈、X哥、X姐,基本没有汉骂,相互信得过,出门都可以不锁门。”
解放初期,这里即城门外。住着很多在巡司河从事搬运、车夫、篾匠的城市贫民,这些人从事着艰苦的体力劳动。这里的很多老人还能回忆起当时,河边的搬运夫将长长的竹子大捆的拖在地上,后面小孩子使坏逗趣故意踩踏的情形。巡司河,接着长江通着湖南。货船往来,多为竹子。武汉,由于酷热难耐的时间长,形成了特有民习"竹床阵"。不仅是竹床,其他竹制品需求也非常大。今天从附近已然接近拆毁的街巷“竹子厂”的名称便可见一斑。而当时较大的保安街也是开满了篾器社(竹制品店),街上人也大多从事篾匠生计。
这个拥有竹文化的城市,离不开这条河流。巡司河两岸皆为竹子运输、加工所用。包括再往南的城南白沙洲广大地域,便是湖南等地“放排”先人迁居至此的古老聚落。最早在晚清年间,这些人乘着竹排、顺水而下,这个城市,接纳了一代代的人,也接纳了城外远方来的人,城市接纳了他们,他们也滋养了城市。这个被称之为“九省通衢”的城市,尤其是在加速城市化的今天,移民文化就是城市文化的根基。
城内与城外,没有了城墙的南城似乎没有惋惜,它更加包容。在50年代,人口的机械增长和外来的人口迁移再次造就了南城外的繁荣,形成了起义门外纵横交错的大街,保安街、起义街、明伦街菜场一带便兴盛热闹起来,说起五十年代,勾起了赵老太太愉快地会议:“那时候,有房产的本地人和租房的外地人,本地人多靠做生意为生,那时最富裕的是我们邻居邱姓人家,以种菜为生,他家地是地,垄是垄,整整齐齐,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这家人的勤劳不必说,最可贵的心地善良、正直、经常接济穷人,每次过年都挑着担子给穷人送菜,说是邻居下河倒粪到他家粪缸里面(其实还是他家方便了街坊),女主人邱妈妈为人慷慨大方,许多小孩子给他家帮忙,插小白菜、种大蒜。她提着大篮子提回很多小吃,如发米粑粑、油香、面窝等感谢孩子们。”
2013夏末,废弃的“明伦街菜场”五个大字依然见证着南城的兴衰历史(菜场于2013年10月即整体拆除)。而2013年在赛宝巷拍摄的一张小照片,展示了这个地方传统竹制品筲箕盛饭的步骤:首先煮成半熟饭,沥出米汤,再放入甄(底板带缝隙的木桶)中,蒸熟,可避免饭烧焦,同时饭粒颗粒清晰。(值得提及的是,紧邻明伦街的赛宝巷,东南起明伦横街,西北止起义街。系清代古巷。据说名字意义来源于偷盗者在繁华街市藏匿宝贝后吐货之所。)
第七篇 在街上
区域分布:巡司街、新桥街(垂直)、兴隆街(铁道外)、永胜街(铁道内)、八铺街、万福林街
我们不能没有街道,我们从来也没有忽略过在街道的感觉和意义。从某条光线阴暗、建筑物挤作一团的小巷进到街上,世界忽然亲和,人气旺了。于是觉得似乎已经消失了的幼时记忆还在继续着。祖母一样的脸庞、串街小贩的熟悉身影、缝纫店的踩踏声、补鞋匠、菜市场、小吃摊、杂货铺、棉花铺……全躲在这里,逃难一样,突然听到楚剧,看到久违的路边象棋,街旁炊烟缭绕,买卖声此起彼伏,粉面店烧着滚滚的开水、对面另一张油饼快要煎好出锅…街道,满足了人的需求,也抚慰人的心灵。
我们不知道脏乱差的具体标准,但是那个洁癖之城消失和驱赶的一切,却都躲于这里,并且其乐融融。生活就是如此,人在这里也是如此,如此真实的存在,今天却难得存在。而这里一片街区,其实早已被外围大马路旁的高大围墙包裹了,拆字,清晰地写在那墙上。然而临街有一家X记粉面的已经卖了20年,男女老少走到这条街上,远远地便会想起穿着蓝褂子、逐渐驼背的男人和那令人垂涎的味觉体验。但是没法站在街上,他的主顾们便在画有拆字的围墙里耐心排着队。但是这一景象终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在这个南城区域,在这个日渐困顿的城市平民区,我们依旧可以走在街上,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你可以当街散步,站在街中央发呆。街上有树下纳凉的老人、有水沟边洗头发的丫头,有学步的儿童、有做腌制品的老人,有买菜的路人。在这里人没有孤独感,没有卑微感,街道就是一个大家庭。街道承载起所有人生活的趣味、意义和期冀。
本篇中的这几条街道纵横交错、密织,形成了传统街巷的美学空间。同时,还有几个不一样的街道的体验,这里列举三个例子:
第一个例子是八铺街的老铁路轨道,既是轨道也是一条街
老式的蒸汽机车轨道,从鲇鱼套连着武昌南站的货场。这条轨道在解放前便已经十分繁忙,而现在已经少有火车通行,据站岗的老人介绍,每周四上午大概一次,缓缓地驰来,再缓缓地离开。住在这里的老伯回忆起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年大饥荒时期曾经在这里捡过煤块、土豆等,这些物资在当时是稀缺甚至救命的宝贝。后来,铁路两边的房屋陆陆续续盖了起来,它们南北朝向,对着东西向的铁路,包括铁路在内的10余米宽幅就像一条街,人们顺着铁轨回家,走进两侧的屋子,阳光洒在肩头。八铺街铁轨边的三个小摊就散落于铁轨沿线,一个补衣服、一个修鞋的,还有一个剃头的,没有门面,只有最简单的一副行头,这三个小摊在这里摆了几十年。
第二个例子是万福林街省船厂宿舍的长走廊,就如同小街道一般
在万福林街,转进去这条走廊,让人感觉穿越到了二三十年前的情境。一侧是卧室,电视机里面传来热播电视剧的声音,另一边则是厕所兼厨房的小间。这些小间都十分紧凑,打理得比较干净,小小的空间、紧凑的功能。这个走道就像一条街,超长的、昏暗的但是充满温情的室内街道,一楼和二楼共同住着几十户人家,每户人家在南间起居,在北边小间烧煮洗漱。每天,他们穿梭于南北之间,交织成这条走廊的动态风景线,就这样半个世纪便过去了。
第三个例子是兴隆街长条宿舍的集体屋檐
兴隆街的长条宿舍,大约也有二三十余户人家,每家一模一样的具有相同的房间乃至房前的走廊,简易钢架的屋檐走廊也是统一定制的。那个特定的国营工厂年代里的长屋让人记忆深刻,直至今天也还有下班推着自行车的人,一家家地路过这条长廊,我们拍照时,这张照片中的老人正好走出木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