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造

深造

浙江灵溪三中绿太阳文学社 肖子凡

蒲公英般相遇

那一年春天，初见莫小漠，得知她的名字，让我想起以前的同桌杨又扬。她很普通，又很特别，这一点也不矛盾，莫小漠塌鼻子，厚嘴唇，但是身体比例很好，我想她长大之后，且再变漂亮些，就能当模特了。

莫小漠被班主任安排在我左前方，那可是黄金地段的位置，冬暖夏凉，视角奇佳，我向班主任申报了好多次她都不让，凭什么给了一个刚转过来的插班生。后来我便被一个意想不到的理由击败了：莫小漠身体向来不好，从5岁开始就被检查有先天性心脏病。

那就…那就给她呗，我才没有那么坏，可是那样莫小漠岂不是很可怜。

我观察到，莫小漠很少讲话，她总是以很挺直的姿态坐完一天，那坚强的外表下该有颗怎样脆弱又不愿受怜悯的心。

还是那一年春天天，风轻轻的，吹起璎珞下长长的流苏。

走在日历上

语文课，我看着墙上的钟，还隐隐约约瞥见语文老师那张正在唧唧歪歪的嘴，真是无趣。无意间，我又瞥见“左前方”一直保持着挺直的姿势，笔尖正刷刷划动，我看得出神了，风撩动那额前垂下的青丝，而后又悠悠落下。我想莫小漠还是挺好看的。

下课后，我走到莫小漠桌前，很郑重地对她说：“我要跟你交朋友。”莫小漠抬起头看着我，一直看。我又大声说了一遍：“我要跟你做朋友。”

莫小漠也很郑重地回问了我；“朋友？朋友有什么用呢。“

我震惊，难到她没有朋友？之后我很中气十足地回答：“朋友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起脚踏车，朋友能帮你很多很多。”

“朋友能帮我跑在跑道上吗？”莫小漠很轻地问。

这时我突然想起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恐怕…不行。你知道你——”

“我知道，可是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田径员，哪怕…哪怕只有自己知道。”莫小漠很黯然地低下头。

我回忆起来，她每节体育课都没上，可是她总是很专心，很凝神地坐在旁边听老师讲，再看同学们练习。莫小漠该是有多渴望，我隐忍着莫名的冲动，缓声跟她说：“我肯定帮你。”

那一天，4月23日，记得那天依稀有着淡淡的云，我跟莫小漠交上朋友了。

啁啾在那一季

去过莫小漠的家后，发觉她真的喜欢体育，她收藏着她喜欢的体育明星的海报，还有剪贴本，厚厚的。她的笔筒上有詹姆斯，台灯上有米查姆，桌子背景是盖伊…

英语课上，我扔了张纸条给莫小漠，叫她放学后留下来。她转过头来看我，我迅速朝她眨了下眼睛，便开始“认真”听课。

等学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将莫小漠带到塑胶跑道，落日无韵地把我和她的影子拉长，成了空洞的剪辑。

“5岁以前，我很幸福。我被国家队的副教练看中，他说我有很好的身体结构，韧性也好，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是很适合参与体育运动的。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让太多人嘲笑的梦…”

我似乎看见莫小漠眼底的水汽。

“什么梦？”我小心翼翼地问，又感觉缺了些什么，补道：“我不嘲笑你，因为每个人都会有梦。”

…

“我梦见我站在奥林匹克赛场上，嗯…然后，我赢了，赢得很累。再后来，我拿到了金牌，很亮很亮，像太阳一样——”

我看到莫小漠的眼睛也很亮。

“那，为了你的梦想，重新开始吧！”

“可是我的身体…不行的。”

“既然想去做，那为什么不行呢？来,跟着我跑。”

…

我想莫小漠是个奇迹，一连三天下来，她都能每天坚持跑完3圈跑道，虽然中途要休憩很多次，但都没有意外状况。她还说她想要参加校地年终赛会——女子跑道500米。

那对莫小漠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我看见阳光在轻盈地跳动。

窗外尘起尘落

时间如落红，转瞬化做丝缕尘香，永不消散。

期末考结束了，夏天正式登场，如破茧般新生，蝶儿舞动起一夏，美丽了一夏。

年终赛会上，气球彩旗，欢呼雀跃，好不热闹。终于，女子500米跑步比赛要开始了，我想一个月了，莫小漠都坚持了下来，这次该是没问题了吧。

发令枪响起，莫小漠出发了。看着阳光跳跃，不由想起2天前的一段对话：

“你真的决定好了，不改变吗？”

“嗯。不改变。”

“叔叔阿姨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跟他们说。”

“… …你只要跑完全程就行。不要太拼命。”

“嗯。”

突然发觉，一辆救护车正缓缓地跟在莫小漠地左后方，莫小漠一慢，那车也慢了下来。定睛一看，莫爸爸和莫妈妈正在车内看着莫小漠。瞬间，画面被定格了，我想那不是放纵，而是理解。

比赛一直很顺利，直到…莫小漠摔倒了，狠狠的摔在地上。霎时面色发白，我急忙跑过去，叔叔阿姨已经快了我一步把莫小漠拉上救护车了。我跟了过去，莫小漠只喝了口水，执意要继续跑步。我没说不，同样莫爸爸和莫妈妈也没说什么。

看着莫小漠捂着心口迈着步伐，我不知道站在旁边的两位中年人在想什么，我想的只是莫小漠会很快乐。

可是那样不就足够了吗？

六月。蝉鸣。尽意。

火车窗外的缆线

现在才说也没什么不妥。我，是一个借读生，借读一个学期。现在，我要回到原来的城市，原来的学校了，乘火车回去。

莫小漠现在一定在医院，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想我没，我可是很想她了。记得那天，莫小漠真的跑到了终点，全场的掌声都给了她，她是如此耀眼。我知道当天她跑完后立马进了医院…当天的记忆如此清晰，如此清晰。

莫小漠是奥林冠军，坚韧，执着，自信，美丽……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莫小漠。我惆怅着，翻开背包，醒目的一行英文；Believe in yourself！

莫小漠的笔迹，娟秀整齐，我微笑。车窗外依稀有着淡淡的云，跟莫小漠深交的那天一样。缆线无际的长，一直延伸向远方的天。

那里，依稀有着淡淡的云……